第一個月 月子中心的小居旅、大旅行

如果不是住在醫院、家裡、朋友家、親戚家等等，原則上，應該就可以說是「旅行」，如果是定點不移動，時髦一點的說法，就是「居旅」。所以你，我親愛的小子，甫出生就到月子中好好的「居旅」了一個月。

我不清楚別的媽媽是為了甚麼決定住月子中心的，我自己的目標倒是很單純 ─ 如此便沒有人可以管束我。這樣簡單而已。對了，這樣也有人可以照顧你，我不用累死自己，你也會好好的。訂下月子中心時我是這樣想的，並且決心要好好愛護自己(而不是你)、好好休息。你嘛，我有半輩子的時間要照顧，不必急於一時。

永安福華月子中心的規定嚴格，除了爸媽和護士，別的任何人都不能抱你，這讓你外公抱怨好多次。不過後來才發現，永安的規定算寬鬆的，有些地方連爸爸都不能碰新生兒。

(非常醉鬼的笑容)

你在離開醫院前往月子中心的路上一直嚎啕大哭，我努力在車上試著哺餵你，可你直到讓月子中心的護士抱去以貝式湯匙餵奶，一口氣喝下70cc才終於安定(以出生才三天的新生兒來說，這是相當驚人的量)。我總算知道自己的奶水恐怕並不怎麼夠，於是一整個月，都在跟自己的乳房過不去。

關於母乳媽媽有自己的看法，並不覺得非要讓你完全吃母奶才行，但也並不希望你甚麼都喝不上。結果，在月子中心的一個月，媽媽依舊沒有好好睡，前半段時間忙著為將在大陸出版的新書校稿、挑照片、後半段都在努力擠奶。從一開始的30cc，到最後的120cc，總之從來都不夠你吃，所以後來慢慢放棄了。根據「有奶便是娘」的大原則，你約有三分之二的「娘」，其實是雀巢公司，你很習慣，老實說我也很習慣。等習慣逐漸建立，時間突然就空出好多。兼且在月子中心接觸的人少，即使是你的爸爸，來來去去也大約只能陪我們十天左右(已經花太多時間陪產)，於是後半段時間閒下來後「很不習慣」的媽媽把精神都花在你身上，盡可能將似乎怎麼都胖不起來的你帶進房間親自照看。

你對這段時間沒有記憶，不然，你一定會對24小時不滅的燈火、總是有人哇哇大哭的嬰兒室感到困惑，至少媽媽是如此想，自以為帶你回房間應該是你最最樂意的一小段旅行。我雖還記得住月子中心「要好好休息」的初衷，不過卻越來越忽略那一點。你留在媽媽房裡的時間越來越晚，從十點，到十一點，到凌晨一點。直到「妳還是好好休息吧？」這句話常常掛在月子中心的護士嘴上。可是你在我身邊大多很安靜，總是微微笑著，若是喝飽了奶就會露出色老頭的醉鬼笑容，非常可愛。尤其你父親回新加坡的那段時間，深夜有你在旁邊，不知怎麼，總會有種心安的感覺。(小聲說，其實把你留在房裡越久，媽媽也彷彿感覺自己很有母愛似的)


這個月裡發生了幾件值得記下的事：你會笑。雖然你出生第一天就會笑，但是從這個月起才發現你不只會笑，還很愛笑，總是自己笑個不停，睡飽了笑，喝飽了笑，我看著你時也笑。據說越早笑表示越聰明，這樣實在挺好。再來，是你剃掉胎毛。

月子中心有各式各樣可以在你身上花錢的法子，各色嬰兒用品、或是可能醫療用的臍帶血、紀念用的胎毛筆、金鑄的小手印小腳印、算實用的算命師算姓名筆劃、彌月油飯蛋糕，種種種種，我們(我和你爸比)一起抵擋了這些誘惑，因為你是男孩，我們早早決定粗養你，以讓你更好的適應未來或許充滿挑戰的世界(你要說是爸媽想省錢我們也不能反對就是)，總之，食不必精，衣不必新，伸手牌多多益善，你甚麼都不懂，現在花這些不如留著以後買你真正需要又喜歡的。

(剃髮前後)

不過，你一出生就帶了一整頭茂密的好頭髮，媽媽當時對書法有點著迷，所以覺得，幫你弄個胎毛筆，只要價格不太過份，應該也可以。(還有不免俗的訂了彌月蛋糕)

剃胎毛的那天師傅來了月子中心，準備了一堆包含大蔥在內的古怪東西，說了一長串吉祥話，就開始幫你剃髮。應該不痛，師傅手法純熟，不過你依然哇哇哭叫了幾聲。一頭光溜溜的你一時難以讓媽媽接受，不過你爹倒是喜歡得很。我親親你的小光頭，覺得自己養了一個小沙彌。

再來就是帶你去打針了。

你的第一針(卡介苗)算是大事吧？可是你爸又回了新加坡，所以是你的小舅舅來月子中心接走我們母子，然後和媽媽沒良心地大聲嘲笑你打針時哭得聲嘶力竭滿臉掙紅的樣子(有影片為證)。回程時老捷豹熄了火，你舅舅電召外公救急，最後外公在馬路中央接了你我回月子中心，他這才總算在你滿月之際，又將小小軟軟的你抱在手上。

很久很久以後，媽媽仍一直記得這段幾乎只有你的一個月，和那時外公終於又抱到你的喜悅表情。



歲月靜好，只是不能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