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6日 星期一

第四個月 收涎 外公為你慶祝的唯一與最末



人生到第四個月有甚麼大事?

別人我不清楚,不過你,你在四個月大時已經開始嘗試食物泥,脫離完全液態食物的階段。

當媽媽從南法回來,你除了第一回還肯賞臉吸允母奶,之後就怎麼都要奶瓶才行,媽媽的奶水本來不豐,雖然旅行途中每天都辛苦的擠奶,好保持一定奶量,但若不能直接親餵,其實也就不那樣堅持。於是你斷了母乳,那麼早一點開始吃人吃的食物,應該也沒甚麼不可以。

當然,這還有前提,一是你已然開始有咀嚼的動作,二是要有豐沛的口水(你看媽媽還是有用功的)。前項你已符合,至於後項,唉,你不只是有資格,還是overqualified。約莫將近四個月開始,你的口水突然如滔滔長江綿綿不絕,全天候奔流無休,偶爾還會驀地由江河變成瀑布,嘩啦啦驚人而下。媽媽從南法買回的厚細棉布圍兜正好披掛上陣,一天要走馬換將十來回,非常可怕。

那麼,幫你收涎吧?

你的暄暄姐姐在一個多月前過了收涎之期,當時小舅舅沒有特別做甚麼,所以本來媽媽想,那也跳過你的好了,只是你的口水氾濫成災,遠非小姐姐能比,思來想去,還是簡單幫你做一回,順道請不太常見到你的爺爺奶奶姑姑一起來外公家,當作一個小聚會。

那天早上,外婆在菜市場買了中間有洞的圓餅。那是很簡單的餅,粗麵粉和雞蛋做成,油恐怕都少。粗糙的餅面上帶著幾顆鹽粒,滋味普通。當然,媽媽看過許多做得可愛又精緻的收涎餅,不過,還是喜歡最按照古法,能將餅串成項鍊掛在你脖子上的方式。「若是早時,應該要買鹹光餅來做,那個才是收涎用的。」你的外公樂呵呵地拿著紅繩串餅乾項鍊,雖然嘴巴說有甚麼好收涎的?但主動拿起餅來穿的也是他。彷彿一臉不樂意,心裡其實也喜孜孜地。你外公這個人唷,我知道他。



那天天氣很好,媽媽特意穿上母子裝,畢竟人一生只能收涎一次嘛(一生只有一次的事,說實話,不是多如繁星?)除了你的爺爺奶奶姑姑小表哥,你的堂舅舅也帶著小表姊們來,獨獨你爸缺席。 這當然不行,不過沒關係,我們有facetime,於是你爹還是全程參與。等所有人圍到餐桌,餅也穿好了,這才發現:沒有人知道要怎麼收涎。
有人說要拿餅擦擦你的嘴角,才會收涎,也有人說每人要講一句吉祥話。可是,講甚麼呢?

你的堂舅舅很積極,馬上拜google大神,結果寫出一長串:

「收涎收答答,乎你卡緊叫阿爸 ;收涎收灕灕,乎你健康好搖飼 ;

收涎收答答,乎你大漢吃百二 ;收涎收灕灕,乎你大漢好脾氣 ;

收涎收答答,乎你卡緊叫媽媽 ;收涎收灕灕,乎你事事囉如意 ;

收涎收答答,乎你阿爸大賺錢 ;收涎收離哩,乎你讀冊認真不懶惰。」

現場眾人自己挑一句說,結果有人忘詞,有人不會講閩南語,小表哥害羞不肯講,小表姊乾脆隨便講,場面非常熱鬧,大傢夥笑個不停。而在這之中,你的外公說的是:「收涎收答答,乎你大漢吃百二。」這是他給你的第一個祝福,我想,這也是他最真誠的希冀。

等到眾人都說一遍,然後大家夥又停下來呆著了。收涎這樣可就算結束?你懵懂地看著眾人,嘴角的唾液潤濕了好幾片餅乾。媽媽想著,收涎大概這樣就可以了吧?總之已經很可愛。真要大大的熱鬧或許該要等滿周歲,那時要好好準備,不能再這樣迷糊了。我們後來穿著一樣的衣服去拍了與外公一家的全家福照,媽媽則始終叨念著六個月後的抓周該要準備那些東西才好。世間一切皆靜和美,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一點都沒有察覺,不必等到六個月後,所熟悉的一切會將天翻地覆的不同。

那個時候,又怎麼會知道呢?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